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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节 异变(1)
作者:要离刺荆轲      更新:2018-10-27 18:56      字数:66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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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弓卢水向南,经过了数百里的荒漠与原野后。

    富饶的幕南草原,便已经袒露在眼前。

    屠姑射勒住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下这不同于金山脚下的气候。

    温暖、潮湿的季风,正刮过整个幕南草原。

    昨夜甚至还下了一场雪,草原上,随处可见积雪的痕迹。

    但,嫩草已经长出来了。

    跳下战马,用脚重重的在地上踩了一脚。

    脚下的草地,虽然略显干燥,但却很松软。

    不像幕北的草原,一脚踩下,硬的和石头一样。

    “这些乌恒奴隶!”屠姑射狰狞着面孔:“他们怎么配生活在这样的富饶草原?”

    他转过身去,问着自己的部下,那些髡头辫发,穿着破破烂烂的羊皮袄,拿着青铜武器或者石制武器的士兵们:“呼揭的勇士们!那些乌恒奴隶,和丁零人一样下贱的东西,比蠕蠕人还懦弱的部族,却占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牧场!”

    “他们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奶酪,喝到甘甜的河水!”

    “甚至可以安详的晒太阳!”

    “看这太阳吧!”屠姑射望着那当空的春日:“祂是这样的温暖!”

    如今的幕南西北部,白天的气温,大约也就十二三度,最高可能二十度左右。

    但……

    与呼揭人在金山的老巢一比,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度假村!

    因为,现在的金山脚下,依然是北风呼啸,寒风刺骨的季节。

    在呼揭人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夏天这个概念。

    只有冷和更冷。

    这让所有呼揭骑兵,从心底生出浓浓的仇恨。

    特别是,他们知道,占据这片草原的乃是乌恒人。

    乌恒人是什么人?

    奴隶!

    冒顿大单于和老上大单于征服的卑贱种族!

    草原上鄙视链的最下层。

    与丁零人、扶余人和鲜卑人是一个级别的。

    而现在,这些下贱的奴隶,却占有了呼揭人做梦都不能拥有的土地。

    嫉妒与愤怒,立刻郁积在每一个人心中。

    “大王!伟大的王!”一个呼揭贵族提着他的流星锤,走到屠姑射面前,屈膝叩首:“请您带领我们,将这些下贱的奴隶,统统杀光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几个乌恒贵族的头颅,收藏到我的穹庐中,让他们日夜看着我是如何鞭笞他们的孩子,凌辱他们的妻妾!”

    其他人纷纷高呼:“伟大的呼揭王啊,白神与黑神最虔诚的信徒,请您指引我们征服的道路!”

    作为一个生活在贫瘠、寒苦的金山脚下的部族。

    呼揭人靠放牧所得,是极为稀少的。

    甚至可以这么说,若是纯粹靠着畜牧,他们都要饿死!

    正是依靠着不断的对外劫掠与杀戮,他们才能维持存在。

    这些白皮肤,浓毛发的呼揭人,早在百年前,就是一个依靠着征服与杀戮而兴盛的国家。

    他们曾经是月氏帝国的重要盟友,也是匈奴人最忌惮的敌人之一。

    就连匈奴的冒顿单于,也曾在他们手下吃亏。

    祁连山一战更是震惊草原。

    不过三千呼揭骑兵,以其悍不畏死的决死冲锋和贴身肉搏,打散了超过八千的匈奴单于精锐。

    迫使冒顿单于只能收兵退却,积蓄力量。

    过了十五年,才由老上大单于复仇成功,一战而亡月氏,并定鼎西域。

    所以,在当年,匈奴的老上大单于,将此丰功伟绩,写在了给汉太宗的国书上,得意洋洋的炫耀: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强力,以夷灭月氏……定呼揭、乌孙、楼兰及其旁二十六国,并为匈奴。

    将呼揭列为一个与乌孙、楼兰相等的敌人。

    而不是连名字都没有的‘及其旁二十六国’。

    换而言之,在当时,呼揭就已经是有数的强大势力。

    是有名有姓,有戏份和台词的角色,而不是连鸡腿都没有的龙套。

    故而,匈奴征服呼揭后,也是极力提防和镇压。

    错非汉匈争霸,匈奴到了生死存亡关头。

    匈奴人是怎么都不会放出这头野兽的。

    因为,他们就是一群只会破坏,不会建设。

    纯粹的野兽与杀戮机器。

    回想着祖先的丰功伟绩,屠姑射扬起自己的马鞭,意气风发的下令:“呼揭的勇士们,白神与黑神的子民!去征服吧!”

    “杀掉见到的所有男人!”

    “将他们的女人、牲畜、孩子,全部俘虏!”

    “乌拉!”呼揭骑兵们,用他们最传统的战斗号声予以回应。

    这是在金山脚下,与塞人作战时常用的号声。

    就像狼嚎,也如虎啸。

    随军的十几个萨满祭司,则拿起了他们的法器呼揭人战胜的敌人首领身上取下的骨头与皮做成的器物,向着呼揭骑兵们施法赐福。

    “黑神会保佑你们!”一个萨满祭司,用着大雁羽毛,从法器里洒出些不明液体,这些液体的成分很复杂,若用科学仪器分析的话,可能会发现牛羊的血液、人的尿液、精液还有妇女的月事血以及很多其他人畜器官组成的东西。

    这和呼揭人的信仰很像。

    既有匈奴的萨满教教义,也有着西方异域宗教成分,甚至还有些从遥远的巴克特里亚传播来的浮屠教成分。

    但这些呼揭骑兵,却都是癫狂无比。

    像是磕了药一样兴奋起来。

    “黑神与我同在!”一个呼揭骑兵,在被撒了液体后,亢奋的大叫起来。

    随即,草原的平静被打破了。

    马蹄声,隆隆响起。

    炼狱降临在这与瀚海交界的草原边陲。

    ……………………………………

    延和二年春三月十七。

    盐泽。

    司马玄登上了这盐泽一侧的高地,远眺四面。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地理。

    四面都有风吹来,地表上,密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湖泊。

    不过,这些湖泊都是咸水湖。

    沙滩和戈壁上,随处可见结晶的粗盐粒。

    “好地方啊!”司马玄抚着髯须:“若在此建城,足可控扼整个幕南的食盐供给!”

    这确实是事实。

    幕南地区的主要食盐供给,除了自汉进口,便是从这盐泽获取。

    作为幕南最大的盐产地,盐泽每年能向各部提供数百万斤廉价的结晶盐。

    呼奢部族,就是靠着垄断盐泽的产盐而兴盛起来的。

    所以,他们平时也在此地,布置了兵力防备其他人来偷盐。

    只是,不知道为何,当司马玄率部从盐泽的西北迂回而来时,并未发现有任何守军。

    这使得,他的骑兵得以兵不血刃的占据这一战略要地。

    从地理上来看,这处盐泽,位于鶄泽偏北三百里左右,距离弓卢水大约六百里。

    扼守此地,不仅仅可以阻断呼奢部北逃的路线。

    更可以从其脆弱的后方发起突袭。

    “马上派出斥候,对附近百里进行侦查!”司马玄下令:“其他人原地修整,保养马匹与兵器,随时做好作战准备!”

    “诺!”众将纷纷领命,各自下去布置。

    在过去的六天里,护乌恒都尉的两千轻骑兵,连续急行军超过一千里,从南池迂回到了此地。

    一路上,光是换马,都换了四次了。

    每一次都要花上大半天时间,主要是为了重新钉马掌。

    好在,士兵们对这个工作,掌握的很熟练。

    所以,没有浪费太多时间。

    趁着这修整的时间,司马玄也亲自带队,深入部曲之中,探望士兵,鼓舞士气。

    “君等务必保持状态,争取一战而下!”司马玄每到一个仕伍,都会对将士们说道:“那呼奢部,可是有数十万的牛羊与马匹!”

    “来前,天使已经许诺,将从缴获之中,拿出部分财富,奖赏有功将士!”

    这也是目前汉军的惯例与传统了。

    没办法,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崩毁了。

    能够鼓舞士气和提高士气的手段,就只剩下了这单纯的物质激励。

    不过,这个方法确实很有效。

    士兵们听着,都是欢呼雀跃。

    满脑子都是数十万牛羊牲畜这个数字。

    两个时辰后,司马玄派出去的斥候,纷纷返回。

    他们带回了一个让司马玄错愕万分的情报。

    斥候们从盐泽向北、南搜寻了数十里。

    他们没有发现任何牧民。

    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秦司马!”司马玄马上叫来了护乌恒都尉的左部司马秦武,对他布置任务:“请你立刻带人,向鶄泽方向搜索,务必探知情报!”

    此刻,司马玄不得不怀疑,汉军出动的情报被呼奢人获知了。

    若是这样,呼奢人会有很多种选择。

    其中,最恐怖的,莫过于北逃!

    尤其是考虑到,鶄泽与弓卢水在直线距离上,不超过八百里这一事实。

    换而言之,呼奢人若决定北逃,此刻,他们恐怕已经在向着弓卢水前进了。

    若不能及时堵住他们……

    司马玄知道,自己恐怕真的得提头去见天子了!

    送走秦武后,司马玄立刻下达了备战命令。

    旋即,才刚刚修整了不过两个时辰,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好好补上一觉的护乌恒都尉的骑兵们,就听到了代表备战的号角声。

    而此时,距离呼揭人越过弓卢水,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些野蛮而恐怖的骑兵,在整个呼奢部的牧场,肆意的散播着恐怖与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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